我是一个亲历了改革开放全部40年的人,我本人也是祖国改革开放的直接受益人。我对今天享有的一切,心里充满感恩。今天,我想讲述一件40年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一件看似平凡、却一直记挂在我心里的事情。
我是1975年从如皋石庄中学高中毕业的,此后下乡在长江岸边的五七农场,当时我16岁。
记得有一天分配我和农场的工人们一起挑粪,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黑黝黝的田地,刚刚犁过、平整过,散发出农田特有的泥土芳香。粪池倒是离田地不远,一天也只要挑75担。我们每个人的名字,都写在粪池旁的地上,每挑一担,舀粪的人就从他腰兜里拿出一粒玉米,放在我们的名字上。
我们一组大约六个人,一位负责舀粪,一位负责浇粪,其他人负责挑粪。我是这一组里唯一的知青,他们也允许我选择舀粪或者浇粪。舀粪或者浇粪看似轻巧活儿,实际上需要更大的力气,而且,还需要一定的技巧。挑粪是最简单的,只需要从田这边的粪池,挑到田的那边,不算太远。只是地是刚犁过的,每走一步,连人带担子,都会陷下至少半尺。
我已经记不清,40多年前与我一同挑粪的农场工人们是谁,我只知道他们都比我能干。他们的憨厚、朴实、诚恳、关爱,是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怀的。
我们六人小组,当天的任务,就是完成旁边那块地的全部施肥工作。一天75担粪,仅仅是为了记工分的目的,为了完成当天的任务,他们每个人都比我挑得多。
一大早,劲头十足时,我还可以跟大家齐头并进。慢慢地,我就落伍了,担子好像越来越重,两个桶晃晃悠悠,好像还自动脱落过几次。下午的境况,就惨不忍睹了。
虽然我当天的囧样,显而易见,但我的同伴们,除了鼓励我之外,没有抱怨我一句,也没有嘲笑我。
晌午时分,我的脚步就慢了许多。当粪浇到田的那头、离粪池比较远的时候,老大哥们都让我慢一些,他们自己却都会快一些;当粪浇到离粪池比较近的这头时,老大哥们就让我快一些,他们自己慢一些。
为什么呢?为了我可以少走一些路,特别是泥泞的路;也帮助我比较容易地完成一天75担粪的任务。
他们还让舀粪的人,给我少舀一些。这样做,对整个团队是不利的,因为这会拖慢完成当天任务的时间和速度,也会增加他们各自挑粪的担数。那天,我们是完成了那块地的施肥任务后才收工的。
我从来没有谢过他们,他们也不一定记得这回事,不过,我对他们的感激之心,却从来没有停息过。我真是要谢谢这些老大哥们!谢谢他们的体谅!谢谢他们用实际行动,感染、驯化我这个毛孩子高傲的心。我真是从他们那里接受到了美好的再教育。
1977年冬天,我考上了北京外国语学院,离开了五七农场,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农场的这些老大哥们。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外交部条约法律司。1984年,外交部又选派我去美国弗莱彻法律外交研究生院攻读硕士。1989年,我自费考入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攻读法学博士。毕业后,我就一直担任纽约律师、后来又加上香港律师执业,一转眼,我的律师生涯已经25年有余了,主要协助中国企业与国际接轨。
这期间,因为工作的原因,我见过很多的大腕、老板,他们都是我的合作伙伴,给我带来很多业务。但是,让我挂心、一直难以忘怀的,却是那些40多年前、在农场帮助过我的、我却记不得他们姓啥名谁的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
遥祝他们每一位身体健康!像我当年与他们挑粪时一样的魁梧健康!遥祝他们每一位家庭幸福,享受儿孙满堂、天伦之乐的幸福!
他们是我一辈子学习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