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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身在19世纪末的亚马逊雨林,一不小心就可能身首异处。干掉你的,倒不是什么未知的毒物,而是你的同类。
最早的职业“猎头”——舒阿尔人
亚马逊雨林,住着一拨土著居民叫舒阿尔人。他们经常猎杀人类,甚至不惜同族相残,就是为了获取对方的头颅,然后制成干缩人头。
先不要急着谴责原始部落的野蛮,因为“幕后黑手”,恐怕要算到欧洲人头上。
本来,“猎头”的习俗并不稀奇,不只是舒阿尔人,亚洲、非洲、大洋洲、欧洲的早期人类都有过“猎头”行为。只不过论规模、频率、数量,完全没法和舒阿尔人相比。
舒阿尔人进行的,是一种产业化的“猎头”行为,早就脱离了单纯的祭祀等社会功能,沾染上了文明社会的铜臭味。
那时候,欧洲人喜欢收集干缩人头 /Wikipedia
因为欧洲人喜欢这种干缩人头,或用于科学研究,或用于家具装饰,或单纯地喜欢收藏,导致干缩人头需求大增。舒阿尔人从中嗅到了商机,大肆猎杀亚马逊雨林里的同类,将一颗颗头颅制成只有拳头大小的干缩人头,再与欧洲人交易,换取自己想要的物品。
由于需求过大,人头供不应求,舒阿尔人甚至用猴子等动物的头假冒人头。这一贸易一直持续到20世纪30年代。至今,在南美某些地区,仿制的干缩人头还是当地的招牌纪念品。
这些干缩人头,体现了人类内心深处,某种暗黑的趣味。
风干了25年的克伦威尔
1820年,英国伦敦,一个阴谋正徐徐展开。几个对社会不满的激进分子试图干掉正在聚餐的政府内阁成员,推翻英国政府。他们的方法很简单,闯入内阁聚餐的地方,砍掉他们的头。这种不过脑子的密谋,并没有砍掉任何内阁成员的脑袋,倒是把他们自己的脑袋送了出去。
加图街密谋者们让10万观众不虚此行 /spartacus-educational.com
这就是著名的加图街阴谋,几个主谋被判处极刑,1820年5月1日公开斩首。有10万观众莅临现场,人们像观看足球比赛一样,聚精会神地观看着行刑。附近的居民甚至大赚一笔,把自己的窗台和阳台出租给观众。路灯、马车上也都站满了人。
几个加图街谋反者在欢呼声中依次掉了脑袋。末了一位年轻女士还意犹未尽地喊道,“他们当中还有两个人没死!”
这可不是孤例。公开斩首的现场总是人满为患,经常发生踩踏事故,一些人硬生生把别人的忌日弄成了自己的忌日。
惯于当看客的中国人,自然不会放过看好戏的机会。每次公开处决都像是盛大的集会,瓜子水果少不了,喝彩嘘声也有之,菜市口法场这个名字叫得算是恰如其分。
菜市口的看客们 /Wikipedia
20世纪以后,作为刑罚的斩首逐渐被淘汰,只存在极少数国家和ISIS等恐怖组织。不论是道德上,还是体验上,砍头都已经成为令人不适的行为。但人们对砍头的兴趣并没有减弱。
2004年5月,美国工程师尼克·贝尔格被基地组织斩首,视频传到网上,立刻变成热搜。一天时间里,在谷歌、雅虎等搜索引擎上,排名前十的搜索条目全部与贝尔格相关。
两天之后,由于访问量过大,上传了该视频的服务器宣布关闭。一项调查发现,在贝尔格被斩首后的五月至六月间,美国有3000万人次观看了斩首视频,占美国成年网民的24%。
2014年8月,美国记者詹姆斯·佛利被ISIS斩首,视频流传到网上,据英国的一项调查,仅在当月,就有一百多万人看过斩首视频。
恐怖组织常用斩首恐吓文明世界 /视频截图
王侯将相,宁有“头”乎?
对一个人最残酷的惩罚,莫过于取下他的脑袋,对一个人最大的侮辱,莫过于玩弄其首级。1661年,英格兰王室复辟后,查理二世命令挖出克伦威尔的尸体,割下头颅,游街示众,最后钉在西敏寺的屋顶,一挂就是整整25年。
死后被抛尸斩首,在中国历史上叫戮尸。一般针对罪大恶极之人,明万历朝之后,弑父弑母者皆受戮尸之刑。跟戮尸相似的,是枭首,犯人的首级悬在公众场合,以儆效尤。
护国公克伦威尔最终没能护住他的共和国和头颅 /Wikipedia
说到整人,自然少不了中国,中国的斩首之刑历史悠久。据《唐律疏议》记载,“故知斩自轩辕,绞兴周代”。此处,斩即斩首也,可见砍头从黄帝时期就开始了。中国古代的死刑执行方式不下三十种,但最常用的还是砍头,经济实惠,高效简洁。
把砍头做到极致的,当属法国人。法国大革命,也是一场砍头大革命。不仅革新了法国的制度,也革新了砍头技术。由于引颈待宰的头颅太多,剑或斧子这种落后的砍头技术显然适应不了日益增长的砍头需求,完成不了革命的KPI。
断头台让法国大革命的砍头事业进入快车道 /Wikipedia
新型的断头台应运而生。1789年,法国医生吉约丹发明了断头台,断头台的名字就是以这位医生的姓氏命名的(Guillotine)——谁能想到,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医生竟然成了死亡的象征。1792年,断头台成为法国的官方指定砍头方式,革命砍头事业驶上了快速路。
断头台本是为了减少犯人的痛苦而推行的,是一项人道行为,但历史的进程不可预料,断头台砍头效率远高于传统砍头方式,成了法国大革命期间的“大杀器”。
浪漫的法国人为断头台赋予了崇高的理念:平等 /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
以“自由、平等、博爱”为口号的雅各宾派恐怖专政,仅在1793年6月至1794年7月间,就用断头台“咔嚓”了16000多颗脑袋。这个数字有多恐怖呢?纳粹德国用了12年时间(1933年至1945年),也才刚刚赶上雅各宾派一年的KPI。能不能赶超这个数字,就要看《权力的游戏》能拍多少季了。
砍头是当时人们的革命训练,是他们的娱乐活动。普通的打打杀杀,已经满足不了法国人日益增长的革命需求了,只有这种大招才能唤醒他们的政治热情。在行刑现场,甚至有各种小贩兜售犯人的“周边”,包括资料、图片之类。
路易不容易,路易十六的头被革命者高高举起 /Wikipedia
砍头,已经不再是震慑,也不只是娱乐,对法国人来说,代表了更高的理念“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是“自由、平等、博爱”的法国精神之体现。他们认为断头台是进步的象征,砍越多的头,越进步。王侯将相宁有“头”乎?连路易十六、玛丽王后的头都保不住,更何况是各种革命反动派。
法国大革命期间,革命者最热衷的事情就是相互指责对方是叛徒、强盗、反革命、人民公敌、英国间谍,然后把对方送上断头台。最高革命领袖罗伯斯比尔对这种由断头台支配的恐惧丝毫不为意,甚至有些得意洋洋地称之为“德性的发散”,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德性发散起来六亲不认,把自己的命也革了。
罗伯斯庇尔革了自己的命 /Wikipedia
终极的暴虐
为什么人类会如此执着于看别人的人头落地?《人类砍头小史》的作者弗朗西斯·拉尔森认为,头颅是一种“很方便的、可收集的形式的人”,它代表着人类。人的感官悉数集结于这颗圆颅之上,听觉、味觉、嗅觉、视觉。
更关键的是,头颅上还有人类之所以为人类的最关键存在:大脑。在某种程度上,头即代表人类。战场上,士兵割下敌人的头颅当作战利品,而不是四肢或其他部位。一颗头颅,只能是一个人的,而其他部位,可以是任何人的。
头代表人类,从语言学里也能看出端倪。斩首是属于极刑,英语中叫capital punishment,而capital的词根正是来自拉丁语中的“头”,capital的其他含义,如资本、首都,无不显示头的重要性。
另一方面,斩首带来的恐怖和震撼,可以搅动人类的强烈情感,弗朗西斯·拉尔森称之为“终极的暴虐”。人们害怕,但又期待这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现场。
清末的公开斩首,围观者众 /Wikipedia
法国哲学家乔治·巴塔耶的桌子上,常年摆放着一张中国的死刑犯受刑前的照片。他这么做,是为了每天都能看到它。对于这个颇似行为艺术的举动,他解释道,“这张照片在我生命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我对这种痛苦形象的痴迷从未停止过,既陶醉又难以忍受。”
在美国动画片《飞出个未来》里,人类进入公元31世纪,过去的名人不会死,但只剩下一颗头颅,装在透明的罐子里。他们没有了身体,但依然活着。这与当下很多网民形成强烈的反差:身体还在,脑子却没了。
参考资料:
弗朗西斯·拉尔森 (2016). 人类砍头小史. 海南出版社.
Frances Larson (2015). Why public beheadings get millions of views. TED Talks.
David Gilmour (2006). Liberty, Equality, Fratricide. The New York Times.
Michael R. Lynn. Executions, the Guillotine and the French Revolution. The Ultimate History Proj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