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走进房间时，乌娜正坐在火炉边的地板上：光线在她身上跳跃，她往上看，54岁的卓别林坠入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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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苗炜

早年间，在《译文》杂志上看到格洛利亚•范德比尔特的回忆录，题目非常诗意——那时候似乎蛮重要的事。范德比尔特家族在美国盛极一时，格洛利亚是一代名媛，回忆录中她记述了怎么睡马龙•白兰度，这在当年的报纸上，就是富家女和小鲜肉的八卦，但经过这许多年，八卦中的男女已经成为文化传奇。格洛利亚年逾九旬，儿子安德森•库伯现在是CNN主播，面容英俊一头白发，经常出现在热点事件的报道现场。

遥望70年前，格洛利亚、卡罗•马修和乌娜这样的上流社会女孩，如同今天的巴黎希尔顿一样闪耀，在纽约真是八卦的焦点。我们要说的这位乌娜，是尤金•奥尼尔的闺女，奥尼尔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在乌娜三岁时就为了一个女人离家出走，据说乌娜每看到报纸上父亲的照片，就会痛哭。乌娜16岁时在布里尔利学校（Brearley School）读书，放学后会先做功课，然后前往斯托克俱乐部（Stork Club）。 斯托克俱乐部就用这位美丽聪颖的名媛作招牌，当时，斯托克俱乐部是城中时髦所在，电影明星、政界人物、欧洲贵族出没其间，雷尼尔王子就是在这里对格雷斯王妃展开追求的。当年小报记者都在俱乐部门口蹲守，谁去那里喝酒社交，第二天都会登上报纸。每次小报记者给她照相的时候，她手里都拿着一杯牛奶，她还没有到饮酒年龄，但已经发育得很好，艳丽撩人。布里尔利学校的女校长给乌娜的老师写过一张字条，询问，“为什么奥尼尔女士会在斯托克俱乐部里面？她才十六岁！”

左：格洛利亚·范德比尔特；右：乌娜·奥尼尔

我对这段八卦产生兴趣，是因为乌娜当时的男友——塞林格。1941年秋天，塞林格在一封信中说，乌娜聪明，美丽，被宠坏了。“小乌娜无可救药地爱着小乌娜”。当时塞林格年轻俊美，皮肤黝黑，乌娜明艳照人，他们一起去博物馆，看电影看戏，在中央公园闲逛。塞林格开始发表小说，乌娜认定，他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作家，“我能闻得出来。”与此同时，塞林格觉得乌娜浅薄，乌娜也知道，，一个作家当不了好丈夫好父亲。1942年春天，塞林格应征入伍，乌娜被选为斯托克俱乐部年度名媛。塞林格构思着《麦田里的守望者》，给乌娜不断写信。乌娜将这些信件散发给闺蜜看，她身边也有了新的陪伴者，奥森•威尔斯，好莱坞年轻导演，后来拍了《公民凯恩》。据说，威尔斯第一次和乌娜约会，就提出要给乌娜看手相（这真是个粗俗的招数）——他把她向上摊开的手掌握在手中，全神贯注地看了一会儿，抬头，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他看到一条爱情线直接指向另一个年长的男人。威尔斯甚至说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并说乌娜会嫁给他。那个人就是查理·卓别林。（算得真准）。

卓别林是世界上第一个国际电影明星，他到好莱坞之后，电影行业发生了很多变化，声音、颜色、新摄像机、新移动摄影车，宽屏幕、环绕立体声；导演的崛起，电影理论术语的兴起等等。电影在全世界拥有越来越多的观众，而卓别林是头号巨星。十八岁的乌娜也要进入好莱坞，她为一部叫做《列宁格勒少女》（The Girl from Leningrad）的电影试镜。他们给她绑上头巾，想让她看起来像个巴布什卡少女。那时查理·卓别林也在拍一部电影，需要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卓别林此后在自传中写道他初见乌娜时的印象——他走进房间时，乌娜正坐在火炉边的地板上：光线在她身上跳跃，她往上看，54岁的卓别林坠入爱河。“她对我微笑。和我之前预想的不一样，我发现她美丽极了，具有安静的美丽，和极为迷人的温柔。”

塞林格的信再也得不到回复。后来，他是在报纸上看到乌娜和卓别林结婚的消息。这种地位的悬殊带来的耻辱让他难以释怀，他给乌娜写信，画了恶毒的漫画。他不过是个年轻作家，而卓别林当时能和爱因斯坦、萧伯纳相提并论。乌娜在父亲出走之后一直寻找父亲的替代品，她找到了。在她嫁给卓别林之后，尤金•奥尼尔就和她断绝了关系。

所有人都认为，这对老少配不会长久，他们错了。乌娜一直陪在卓别林身边，生了八个孩子，卓别林的自传题记上写着“献给乌娜”。

这段八卦虽老，但有助于我们理性地看待新八卦。随着社会进步，我们也有名流女孩，富二代，sugar daddy，明星的前任相互纠缠，还有壮阳药物——据说当年卓别林吃的是猴子的腺体，功效类似伟哥。当然，这段八卦还让我们明智地看待文学与电影的竞争——卓别林一生都追名逐利，塞林格只想隐姓埋名。塞林格女友被抢，在欧洲前线构思《麦田里的守望者》，在这部伟大的小说中，塞林格借霍尔顿之口说，我哥哥去好莱坞当了婊子。我恨电影，你最好别跟我提电影。

注释：

*头图来自电影《摩登时代》剧照

*图二来自电视剧《大丈夫》剧照

本期主笔：苗炜

作家，2012年出版长篇小说《寡人有疾》。现为《三联生活周刊》副主编，《新知》杂志主编。